1927年,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失败后,中国共产党在武汉召开了著名的八七会议,确定了土地革命和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总方针。根据中央八七会议精神和湖北省委的部署,1927年秋冬,荆江两岸地区的共产党人相继发起了声势浩大的年关暴动,组织了数支农民武装,以上山下湖、分块割据、互为犄角、相互依托的独特形式,拉开了在河港湖汊地带发展游击战争,创建湘鄂西革命根据地的序幕,为工农红军和农村革命根据地的建立奠定了基础。
一.荆江两岸的年关暴动,拉开了创建湘鄂西革命根据地的序幕。
八七会议后,根据《中共中央关于湘鄂粤赣四省农民秋收暴动大纲》①和八七会议精神,荆江②两岸地区的江陵、公安、石首、监利、洪湖等地相继举行了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秋收暴动。历时三个多月的秋收暴动,虽然规模较小,也较零散,但打击了敌人的反革命气焰,鼓舞了革命群众的斗志,进一步宣传了八七会议确定的武装斗争和土地革命的总方针,锻炼了党组织和党员,扩大了党在群众中的影响。秋收暴动结束后,荆江两岸地区人民从未放松过武装斗争,他们用火与剑播种土地革命的种子,同国民党反动派展开生死搏斗,维护着自己生存和革命的权利。
1927年11月,中共中央在上海召开临时政治局扩大会议,会议通过了《中国现状与共产党的任务决议案》,随后,中共中央发出《致两湖省委信》,要求湖北省委利用年关时节阶级矛盾尖锐的时机,向敌人发起新进攻。“鄂省委应在极短的时间内领导农民割据公安、石首、当阳,向西发展,并与湘西联合”③。
12月31日,湖北省委制定《关于全省总暴动计划》(又称年关暴动计划)④。次年1月,湖北省委接连发布《关于全省总暴动宣传大纲》、《关于湖北总暴动策略讨论大纲》等文件,强调各级指导机关对于暴动须有坚决的态度,不得临时退缩,临时更改计划。根据省委的指示,荆江两岸地区的公安、石首、江陵、监利等县积极着手筹备年关暴动。正当荆江两岸年关暴动紧张筹备的时刻,贺龙、周逸群抵达监利,参加和领导了荆江两岸的年关斗争。
1928年1月21日,贺龙、周逸群等抵达监利县反嘴,会合了党中央先行派到洪湖一带开展武装斗争的贺锦斋等人,并同当地党组织取得联系,传达了党的指示,部署了当时的主要任务,即开展武装斗争,创建根据地,组织和发展红军。决定将贺锦斋部以及在监利、沔阳一带活动的萧仁鹄、邓赤中领导的中国工农红军第五军,在石首活动的吴仙州领导的石首游击队,在公安活动的邹资生领导的游击队等各路游击武装进行整编,整编为中国工农革命军第四十九路军,以贺锦斋为军长,下辖1个大队、2个区队、6个分队共300余人⑤。全军在贺龙的亲自指挥下,开始荆江两岸的年关暴动。
首先在监利境内行动,攻打上车湾、何堡、尺八、聂河、王垸等地,镇压了一批作恶多端的土劣、湖霸和团防头子。为援助荆江南岸各县农民暴动,跨江南下,接连攻打了华容砖桥、长岗庙、塔市驿和石首县城。随后挥师江北。在半个多月暴动中,共消灭荆江两岸的土匪和团防达2000余人,工农革命军发展到1000多人,扩编成3个大队。
工农革命军数战连捷,开创了荆江两岸革命的新局面,极大地推动了各县年关斗争的开展。在公安,公安县委书记段德昌率领农协会员和暗杀队,袭击桥埠头国民党驻军,奔袭闸口,伏击前来镇压的县警备队,大获全胜。公安县年关暴动延续近4个月,杀死臭名昭著的土豪40余人,歼敌300余人,缴枪100余支,农民暗杀队发展为公安县赤卫大队。在江陵,周逸群等亲自来到沙岗,与中共江陵县委负责人陈香波、彭之玉等一起制定年关暴动计划,率领沙岗农民赤卫队,捣毁常练队炮船,焚烧盐卡、鸦片馆,成立江陵县农民协会和工农兵大队;刘赤声率领龙湾赤卫队打败敌保卫队的进攻,围歼老新口团防队,不断向外游击,两支暴动武装以白鹭湖为依托,隔湖相望,配合行动,开辟了以沙岗为中心的白鹭湖游击根据地。在石首,李兆龙率领各区农协会员、赤卫队员分头出击,捕捉、处决地主豪绅30余人,牢固地控制了东二区和北二区,准备成立苏维埃政府。
年关暴动迅速蔓延到湘西、鄂西、鄂中的广大地区,推动了湘鄂西地区武装斗争的迅猛发展,鼓舞了群众,打击了敌人。据文献记载:“自监利、石首、华容三县大骚动后,所有邻近之沔阳、汉川、潜江、公安、南县等地农民均大动起来,烧杀之事,无日不有,反动方面,恐慌异常,虽各地有驻军防范,但多不敢出地区一步,即可见其一般也”⑥。
随着荆江两岸年关暴动的胜利开展,湖北省委于1928年2月6日和10日分别作出了《最近鄂西工作方针决议案》和《湖北各县工作决议案》,明确指出党领导的农民武装斗争的重要任务在于依靠农村,发动群众,以游击战争创造割据区域,组建人民军队,建立红色政权,将局部的乡村割据扩大为几县联合的割据局面,向中心城镇发展。省委还指示荆江地区暴动主力应向公安、石首等农运基础较好的县份转进。但是工农革命军对建立农村革命根据地的重要性认识不足,加上盲动主义的影响,仍以攻城掠地为作战指导思想。2月中旬,工农革命军贸然进攻监利县城受挫,撤往石首后,周逸群、贺龙在焦山河召开有各级党组织和游击队负责人参加的会议,讨论了以山区和湖泊为依托开展武装斗争的问题。焦山河会议后,荆江两岸年关暴动部队分别上山下湖,坚持武装斗争,步入工农武装割据、创建革命根据地的新阶段。
二. 以上山下湖、分块割据、互为犄角、相互依托的独特形式,开始了中国革命道路的探索。
八七会议提出“在严重的新的环境之下,又是革命危机的时候,我们要整顿改编自己的队伍,纠正过去严重的错误,而找着新的道路”⑦。中国革命应走什么样的道路,已成为中国共产党人必须思考和解决的重大理论和实践问题。
荆江两岸年关暴动之后,国民党反动派大肆捕杀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据文献记载,在国民党反动派的血腥屠杀下,到1928年4月,湖北全省牺牲的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即达3万人以上,被捕入狱者约5千余人⑧。贺龙、周逸群在领导荆江两岸年关暴动之后,组成中共湘西北特委,在湘鄂边发动武装起义。此时,在荆江两岸年关暴动中成立的几支游击队,由于缺少统一领导,分散活动,势单力薄。鄂中游击队仅剩二三十人,由鄂中特委书记邓赤中领导在洪湖北岸活动;石首中心县委的武装也失散不少,余部由屈阳春、段玉林、朱祖光等率领,分散在石首、华容、监利地区游击;公安县委领导的游击队损失惨重,樊学赐、杨云祥相继牺牲,邹资生率领50余支枪的队伍转移到石首;江陵的陈香波游击队则在白鹭湖一带继续活动。
在这困难关头,周逸群自湘鄂边返抵石首,同石首、监利县委和鄂中特委取得联系,并同他们一起分析了年关暴动后的形势,认为在以洪湖为中心的的广大地区开展游击战争是可行的:第一,洪湖地处江汉平原,战略地位十分重要。这一带河湖港汊,密如蛛网,纵横交错,有无数茂密的芦苇荡。野草丛生的地理环境是可资御敌的天然屏障,复杂的水路和陆路,迫使强敌不敢冒然深入。第二,滨湖地带土地肥沃,良田万顷,盛产水稻、棉花等农产品,湖区盛产鱼、莲藕等野生动植物,经济上便于供给,具有比较牢固的后方基地。第三,红军游击队指战员中,大多数是生活在水网地带的农民,或为渔民,或为猎手,风里来,雨里去,熟悉水性地势,具有高超的泅水本领和驾船技术。他们和广大农民群众有着天然联系,可以实行寓兵于农的人山政策,埋伏在群众中。提出利用平原湖区的特殊条件,充分发挥灵活机动的游击战术,以湖区为军事退路,沿湖波浪式地向平原扩展,在河湖港汊平原地区创建革命根据地。制定了集中各地武装,避实就虚,向洪湖方向游击,打开以洪湖为中心的斗争局面的行动方案。
随后,周逸群率领在江陵、石首等地坚持斗争的段玉林、邹资生和朱祖光等部,会合邓赤中、萧仁鹄、彭国材、王尚武等领导的鄂中游击武装向洪湖沿岸的监沔边界转移,以湖区柴山为依托,向平原地区伸展,实行工农武装割据。由于各游击队和广大群众英勇斗争,游击队得到不同程度的发展,东山、洪湖、大同湖、大沙湖、白鹭湖等处,均已形成若干小块的较为稳固的红色区域和较大面积的游击区域。
1929年3月,鄂西特委召开第一次扩大会议,确定鄂西区党的的任务为大力发展游击战争,普遍建立苏维埃政权和实现土地革命,创建赤色根据地。会议特别强调根据各地不同条件采取不同的斗争策略。会后,江陵、石首、监利3县游击武装合编为鄂西游击大队,在江陵、石首地区活动的游击武装编为第一中队,由段玉林、彭之玉领导,以江陵沙岗为中心,活动于白鹭湖畔;原在监利、沔阳活动的游击武装编为第二中队,由段德昌、王尚武和彭国材指挥,以剅口、柳关为中心,活动于洪湖地区。游击大队成立后,在鄂西特委和周逸群的指挥下,活跃在荆江两岸,在各县赤卫队配合下,大力开展河湖港汊游击战,创造了一系列适应平原、湖区特点的游击战术,有力地打击敌人。1929年8月,周逸群、万涛等把两个游击中队集结于洪湖西边的三屋墩,正式组成鄂西游击总队,下辖三个大队,每大队均辖三个中队,全总队共千余人。
游击战争的展开,根据地的开辟工作也有很大的进展。到1929年夏以后,“在监利和洪湖附近一带,纵横约五六十里,完全成为割据的形势,得到当地群众热烈的拥护”⑨。随后,割据区域继续扩大。江陵县“郝穴、龙西两区,是割据的中心区域;龙南区内,亦呈割据形势,所领导的群众在2万人上下”;石首“东、北两区是割据的形势,领导的群众在5千人以上,均是经党的作用发展起来的,已有很久的历史,经过长期的斗争,比较有基础”;监利“农村的割据,几有全县完成的形势”,其中一、二两区的割据,“有一年以上的历史,有二万五千以上的群众”;沔阳的大部分区域也“成为割据的形势”⑩。到1929年夏秋,洪湖根据地初步形成,其面积横亘数百里,普遍建立了区乡苏维埃政权,逐步走向以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的革命道路。
对此,毛泽东后来曾予以高度评价。他说,红军时代的洪湖游击战争支持数年之久,都是河湖港汊能够发展游击战争并建立根据地的证据。
三. 荆江两岸游击战争的发展,为创建湘鄂西革命根据地奠定了重要基础。
由于游击战争的胜利发展,割据区域日益扩大。一九二九年春末,在洪湖西南沿岸,便形成了一片较稳定的红色区域,“纵横五、六十里,完全成为割据的形势”。为了总结经验,制定正确的斗争方针和政策,推动土地革命和武装斗争向前发展,1929年12月,周逸群在石首袁家铺主持召开了鄂西特委第二次代表大会。会议正确分析了由于国民党新军阀连年混战以及国民党反动派勾结帝国主义压迫中国人民所造成的客观形势,指出在鄂西地区的石首、监利、沔阳赤色区域至今犹能存在,各地群众斗争又极为活跃,因此,革命的高潮必然不可避免的快要到来,要坚决运用正确的政策,发动更广大的群众,来推动这一高潮的迅速到来。
为完成扩大红军和发展游击战争,建立数县联合政权等任务,鄂西游击总队扩编为中国工农红军独立第一师,段德昌任师长,周逸群任党代表,下辖3个纵队共5000余人。1930年2月,遵照中央指示,独一师升编为中国工农红军第六军,孙德清、邝继勋先后任军长,周逸群任政委,全军约7000余人。红六军一成立,便勇敢地担当起迅速恢复和巩固包括江陵、石首、沔阳、监利、潜江大部分地区革命根据地的任务。连克龙湾、熊口、老新口、张金河等重要集镇,随后,又攻克监北重镇新沟嘴和沔西之渔洋镇,连战告捷不断取得胜利,使江陵、石首、沔阳、监利、潜江的割据区域大体连成一片。在这个形势下,中共鄂西特委于4月在石首调弦口召开江陵、石首、沔阳、监利、潜江五县工农兵贫民代表大会,成立以周逸群为主席的鄂西苏维埃联县政府。
鄂西苏维埃联县政府成立后,红六军在江左继续东进,再次攻克府场、沔阳县城及通海口等地。彭国材等率领沔阳游击队和赤卫队,配合红六军,夺取了峰口,又攻克了仙桃镇,并进抵汉水北岸的岳口、陈家场、白家堤一线,消灭了大批敌人。至此,鄂西苏维埃联县政府所辖范围,实际上包括江陵、石首、沔阳、监利、潜江以及华容等县的大部分农村,拥有石首、潜江两座县城和藕池、调弦口、郝穴、沙岗、峰口、府场、小沙口、戴家场、汊河口、朱家河和文塔等大小集镇数十座。
与此同时,贺龙等在荆江两岸年关暴动后,于1928年3月初,到达湘西桑植的洪家关,组建了工农革命军,后改编为工农革命军第四军。红四军在鄂西宣恩、咸丰、利川,建始、鹤峰一带山区活动。1929年1月,红四军攻占了鹤峰县城,6月,红四军又攻克桑植县城,分别建立了县苏维埃政府,以桑植、鹤峰为中心的湘鄂边根据地初步形成。接着,红四军先后向大庸、慈利、五峰、长阳一带出击,经过一年多的斗争,根据地扩大到宣恩、恩施、巴东、长阳、五峰、石门等部分地区,部队也发展到五千多人。
此时,巴东、兴山、秭归一带的革命斗争也有恢复和发展。1929年3月,中共鄂西特委第一次扩大会议将巴、兴、归3县划为单独的游击区,并派专人前去指导工作。在特委帮助下,中共巴兴归县委建立了10个区委、1个中心支部和37个支部。并在改造“神兵”的基础上,组建了中国工农革命军鄂西游击大队,发展区乡赤卫队。1930年5月,巴兴归苏维埃政府成立,同时改鄂西游击大队为中国工农革命军第四十九师,辖200余人,区乡赤卫队增至5000余人。至此,以巴东甘坪为中心的巴兴归根据地正式形成,成为鄂西红色区域的重要组成部分。
1930年春,以山区为依托的湘鄂边红色区域和以湖区为依托的洪湖红色区域分别形成并得到巩固。为统一两区的领导,创造一个横跨汉江两岸,遥慑长江南北的战略根据地,中共中央作出红四军东进,与红六军会合,向长江中下游发展的决定。7月4日,红四军、红六军胜利会师。7日,两军前委在公安南坪召开联席会议,根据中央指示,红四军正式更名为红二军,二、六军合编为红二军团,由贺龙任总指挥,周逸群任前委书记、政治委员。全军团共10000余人,枪5000余支。中旬,红二军在江陵普济观举行军事会议,决定充分利用统治阶级内部分裂、无暇顾及的有利形势,集中力量向外扩展,使分散的各块根据地连成一片。9月中旬,中共中央代表邓中夏来到洪湖根据地,主持召开了中共鄂西特委和红二军团前委联席会议,决定把鄂西特委和鄂西联县政府相应扩大为中共湘鄂西特委和湘鄂西苏维埃联县政府。
红二军团的组建、湘鄂西特委和湘鄂西苏维埃联县政府的成立,标志着湘鄂西革命根据地正式形成。此时的湘鄂西革命根据地,以“上抵沙市近郊,下抵仙桃、汉川,北至天门,南至安乡,纵横千余里,造成整个赤色疆域”⑪的洪湖根据地为主体,再加上湘鄂边、巴兴归根据地和松枝宜、荆当远、京钟等大片游击区,已构成统一的战略整体。
荆江两岸的年关暴动是坚决贯彻执行中共中央八七会议精神而进行武装斗争的尝试和伟大实践。它不仅沉重地打击了反动势力的嚣张气焰,而且在斗争中建立了县、区工农政权和革命军队,依托河湖港汊,坚持武装斗争,创建农村革命根据地,使党领导的武装夺取政权的斗争有了坚固的依托和基础。
①《中国革命史新编》,山东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207页。
②荆江指长江宜昌至城陵矶一段,全长330公里,称荆江。
③《中央致两湖省委信》,1927年11月15日。
④《中国共产党在湖北80年》,中央文献出版社,2001年版,第77页。
⑤《施元关于特委工作及暴动经过等向中央的报告》,1928年3月13日。
⑥《施元关于特委工作及暴动经过等向中央的报告》,1928年3月13日。
⑦《八七会议》,中共党史出版社,1986年版,第163页。
⑧《湖北济难会报告》,1928年4月16日。
⑨《鄂西工作报告》,1929年5月16日。
⑩《鄂西巡视员万涛报告》,1929年9月4日。
⑪《湘鄂西特委关于二军团与苏区失掉联系的经过报告》,1931年3月7日。